第92章(1 / 1)

西村不大,村头到村尾传句话也不过就是一刻钟的时间。

第二天一早,杜衡跑到人姑娘院子里住下的消息便有鼻子有眼得传得满村的人都知道了。

慕南烟听着尴尬,一张脸越发僵硬了起来。楚元蘅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看慕南烟的神色也古怪起来。时不时地盯着慕南烟看,好奇得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

慕南烟以往不觉得,现在,可好?”

“骗纸!”楚元蘅毫无气势地咕哝了一声,忽就抱慕南烟抱住,“你就是。俺不许你休夫。”

慕南烟微微僵着身子,“我真不是……”

“你是。俺知道你是。”

慕南烟惊讶地看他,“你想起什么了?”

楚元蘅哼哼,“你看,一句话就被俺诈出来了吧!你分明就是俺媳妇,堵气才会说不是的。俺只是暂时忘了你,你不能休夫!”

慕南烟目瞪口呆,在他百般的叨磨下,只得答应他暂时不提休夫的事情,反正她也无夫可休。

楚元蘅总算是满意了,却还是不肯走,在慕南烟的催问下,才扭扭捏捏地道:“俺见别人家的夫妻都是住在一间屋子的……”

慕南烟二话不说就按着他的脸推向一旁,“等你想起来你自己是谁再说。在这之前,你不许住我屋子。要不然,我还是休夫的好。”

“哦……”楚元蘅感觉到慕南烟有些生气了,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却也没有再纠缠,一步一回头,不舍地又从窗子里钻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他似个尾巴一样,慕南烟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慕南烟一看向他,他便像个开心的孩子一般咧嘴笑着。慕南烟的目光移开,他的笑容又淡了下去,目光里多了几分专注。

只是……

楚元蘅说什么也不肯让木香给他看病治伤,也不肯喝药。

木香倒也不强求,见着这里似乎不需要自己,默默地让自己做隐形人,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他们。

慕南烟提了衣裳去河边浆洗,楚元蘅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以前……以前你也要洗衣裳吗?”

慕南烟的手并不是那种全然光滑细嫩的,手背上的皮肤吹弹可破,掌心里却是因为长年的制香劳作生了一层茧,无名指的第一指节处,还有因为经常执笔而留下的茧子。

可她从来没有浆洗过衣裳,笨拙地按木香所说的法子拿捣衣棒打着衣裳,摇头道,“不用。”

刚说完,便被楚元蘅从手里把捣衣棒抢过去,将她推到了旁,自己对着衣裳打了起来,“既然你以前没洗过,那一定是俺洗的,现在也还是俺来洗吧。”

慕南烟哭笑不得,正要拦他,却见他已经几棒子下去,把衣上打出了几个破洞。

楚元蘅呆住,如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解释道:“一定是俺忘记了,俺多试几次就想起来了……”

可是第二件,第三件,依旧被他打出了窟窿。

慕南烟拉住他的胳膊,“好了,还是我来吧。再叫你打坏,得跑京城里去买新衣裳了。”

楚元蘅耷拉着脑袋,欲哭无泪,“俺还是想不起来要怎么洗衣裳。俺也没有银钱买新衣裳。”

他看了一眼慕南烟身上的衣袖,虽是素棉,却也是那种上好的素棉,一件衣裳价格不低,也不晓得要挖多少香草去卖了才能给她买上一件。

慕南烟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安慰道:“你以前也没洗过衣裳,想不起来才对。衣裳也不打紧,让木香去京城里买一些回来便好。”

这般说着,脑中灵光一闪,觉得应该让楚元蘅去做一些他以前也会做的事情,便指着不远处的一洼杜衡,“你去采一些杜衡回来。”

见楚元蘅疑惑,她耐心地解释道:“我是一个香师,你以前最常做的事,便是帮我采香制香,还建过一个小香园子,种了不少香料,所以,这些你才拿手。”

楚元蘅若有所思,“我们家是制香之家吗?难怪俺看到那些香料就知道要怎么做。那俺爹娘是不是因为喜欢香料才会给俺起个名字叫杜衡的?”

慕南烟摇头,“你本名不叫杜衡。”

微一思量,见四下无人,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话与他说上一些,“你叫楚元蘅。是大楚的南疆王,先帝最喜欢的儿子,当今圣上的第十个弟弟。‘杜衡’两字是因为你的名字里有个蘅字。十二年前,我最初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想让人知道你是皇子,便只说自己叫杜衡,后来知道了你了真名,也算不得骗人。”

她微顿一下,注意着楚元蘅的神色,“怎么样?想起来一点了吗?”

楚元蘅恍然抚手,却没有抓住重点,“俺明白啦!难怪俺便是受了伤也要抓一把杜衡,就是为了让俺记得自己叫杜衡,让你能找到俺。”

他抱住慕南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果然是俺媳妇儿!还是童养媳!”

慕南烟推他,“放开!什么童养媳?去采香料!”

“哦……”楚元蘅感觉到慕南烟有点生气,提着篓子往洼地走,几步之后忽双停下来,转脸看向慕南烟,“媳妇儿,你一直都不笑,是因为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吗?”

慕南烟一愣,正要回答,又听得他道:“媳妇儿,你脸红了。脸红得真好看,是先从耳朵尖红的。”

慕南烟:“……”

拿着捣衣棒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衣物,竟觉得这样的日子这样的话题也是十分有趣的。

木香从树后走出来,接过她手里的捣衣棒一下一下地打着,“你们俩这样,当真像以前是夫妻一般。”

慕南烟将她捣好的衣服放水里浣洗,拧干,听得这话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成日里打趣我,也不晓得你未来的夫婿会是谁。”

见木香脸色变了,慕南烟微微睁大了眼,“你当真心里有惦念的人?是谁?”

“没谁。”木香的声音和语气都变得冷了起来,成了以往的样子。

慕南烟继续道:“是因为入了宫,所以不愿意说吗?木香,你若是想要出宫,不难。”

“不是!”木香一下力道变大,竟也将衣裳上打出一个破洞来,索性将衣裳和捣衣棒都丢到一旁,吐出一口浊气来,“他娶妻了。”

说着这话,也不管呆滞的慕南烟,起身往回走,“我去京城买衣裳,可有话让我给谁带去?”

慕南烟反应了一会儿,回过头来看向她,她却已经远离了。

她坐在河边想了好一会儿,把前世今生的事反反复复理了几遍,也没想明白,木香口里的“他”是谁。而楚元蘅已经抱着采好的杜衡回来了,走到她面前和她嘀咕着,“下回带个篓子过来,俺一件外衣包不了多少,换不了多少银钱……”

慕南烟的目光转过去,“你要拿它去换钱?”

楚元蘅一脸“糟了,心事被听到了”的表情,懵在那里半晌没有接话。

慕南烟将还算完好的衣裳装进盆里,抱着往回走,“跟我来。”

回屋里从包袱里取出几个香盒来,还未说话,便听得楚元蘅道:“俺不要!”

“为什么?”

他抱着一包杜衡往外走,“俺不能拿媳妇儿的东西去换银钱。”

慕南烟被他的话逗乐了,追过去,“谁叫你拿这些去换银钱了?”

楚元蘅“呃”了一声,“那你把它们给我做什么?”

“把杜衡采出来就去换钱,你能换多少?”

楚元蘅想了想,又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裳,这一包杜衡换得的银钱数不多,怕是再采两回才能给她换一件衣裳。

慕南烟又问他,“若是把杜衡采完了呢?你要如何?”

楚元蘅抓了抓脑袋,“那我再采别的。”

“我和你说几个简单的制香方法,你把它制成香品再换银钱,怎么样?”

楚元蘅犹犹豫豫着,半响没有回答。

慕南烟眼睛一转,吐出一口气,“那好吧,既然你不想知道能让你赚得更多的法子,那我就不说了。请吧。”

将香盒子收回柜中,转到院中去晾晒衣服。

楚元蘅倒是反应过来不走了,绕在慕南烟身边不说话。

慕南烟也不说话,只全神干活,待到把事情都忙完了,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在准备关门的时候,忽被楚元蘅横在门边,挡着她关门,“媳妇儿……那个,俺想知道法子……”

他的声音很小,揪着衣裳改造的包袱,看了一眼慕南烟又快速把头垂下去。

前几个月,他一个人的时候,想怎么过日子便怎么过日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光采杜衡的银钱都够他一个人生活了。可突然多出来一个媳妇儿,他越看越是觉得可心,越是觉得欢喜,便是她不理自己,自己在旁边看着也觉得舒坦,不想看到她手心里有茧,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赚银钱的能力不够了……

等了一下,没等到慕南烟回答,他解释道:“你别多想,俺不是想偷懒的意思,只是后来才想起来,要是按俺的法子,俺一天到晚的得去采香换银钱,那就没时间看媳妇儿了。”

慕南烟:“……”

一咬牙,他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慕南烟,“俺想知道媳妇儿说的法子。”

慕南烟吸了一口气,“别再叫我媳妇儿,我就告诉你。”

楚元蘅委屈地扁起了嘴,“为什么?难道你又想休夫了?俺会努力赚钱的……”

慕南烟哭笑不得,南疆王殿下封地广阔,是最不缺钱的王爷了,“你叫我媳妇儿,可记得我们是何时成亲的?我们的家在哪里?家中还有谁?我的名字是什么?平日里,你是怎么称呼我的?”

几个问题把楚元蘅问得答不上来。

慕南烟趁热打铁,“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凭什么叫我媳妇儿?”

从他手里接过那包杜衡,“香料总比不过制出来的香品值钱。我和你说几个制香品的法子,制得越好,换得的银钱也就越多。到底能赚多少,全看你自己的能力。”

楚元蘅恹恹的,听到慕南烟把话说完了之后,才委屈地出声:“可你就是俺媳妇啊……”

“等你想起来……”

“等俺想起来了你也还是俺媳妇。俺不可能休妻,你也不许休夫!”

慕南烟突然觉得她与木香的这个谎言玩大发了,楚元蘅这般认真,真到他想起来的时候,他们之间怕是永远回不到以前那般相处了。

楚元蘅凑近了她,“俺虽然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时候成亲的,可是俺知道你是俺媳妇,这就够了,俺还知道你叫南烟。俺相信,只要俺丢掉的那些记忆都恢复了,你问俺的那些东西,都能答得上来。”

慕南烟诧异地看向他,他从未问过她……突然想起,以他的聪明,就算不直接问她,也能从细微的地方知道她的名字,并不一定是他想起来了。

楚元蘅见她不接话,着了急,看到她额上的疤,似乎明白了什么,“还疼不疼?是不是会留疤?”

他抬手摸向慕南烟的额角,见她避开,眸光黯了一黯,“是不是因为我那天打伤了你,所以你一直生气?我那时候不知道你是我媳妇儿,知道了一定不打你,也不会凶你。”

慕南烟摇头,语气淡淡,“我没生气。你不是还要制香吗?快去吧,杜衡采了这许久,可不能再放了。”

她现在本就是假装是他媳妇儿,让他愿意与她亲近,真要等他想起来,那便真的什么都不是了。她没有生气,只是心里有点淡淡的不是滋味。

楚元蘅却觉得慕南烟在说违心的话,撅着嘴盯着紧闭的门看了一好一会儿,忽就跑去捡了个石子往自己额上磕。

可也不知怎么的,打别人容易,打自己却是怎么也打出不血来,他急得团团转,越发用起力来。

慕南烟听着声音不对,开窗去看,把她吓了一跳,立时冲过去拉住他,“你这是做什么?”

楚元蘅一脸委屈,“俺想把额头上弄成和你额头上一样……”

“真是胡闹!”想从他手里抠出石子来丢掉,却被他拽得死死的,一时间不晓得要说他什么才好。

楚元蘅感觉到她更加生气了,小声地说,“弄成一样,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夫妻了。”

慕南烟松开他,冷冷地道:“你想威胁我?楚元蘅,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楚元蘅慌了,“俺不是这个意思,俺只是想你能消消气……”

慕南烟静默地看着她,一双沉静的眼睛黑沉沉的,让人看不到底,让他心里发慌。

他急得团团转,觉得自己好像越说越错,“俺太笨了,把自己的记忆弄丢了,还一点都不知道要怎么讨自己媳妇高兴,还打了自己媳妇儿……要不,你打俺!只要你能消气,你怎么打俺都成!”

慕南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放缓了语气,“别胡闹了,我没和你生气。你坐下来,把石子给我,我给你上药。”

在他面前摊开手,“给我。不然,我真要生气了。”

楚元蘅眨了眨眼,不确定地问了一遍,“真不生气?”

“再不给我,我就要生气了。”

楚元蘅立马把石子放到她掌心里,“够不够,俺还可以找很多石子来。”

慕南烟颔首,“够了。好了,你坐着,我去拿药来给你上药,回头细细和你说杜衡要怎么处置。”

楚元蘅以为她是在说要怎么处置自己,心里头发凉,“媳妇儿……俺很听话的,能不能轻点处置……”

“啊?!”慕南烟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说的是那些香料杜衡。”

楚元蘅恍然,也跟着咧嘴笑了,“媳妇儿,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就是有点僵,一定是你平时不常笑的缘故,你以后得多笑笑。”

他抬手去揉捏慕南烟的脸,捏了两下,又似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将手收回。

慕南烟看他那一双沾着泥污的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假装什么也没发现。

虽未破开口子,却还是砸掉了一点子皮,额角上也起了一块青紫,慕南烟给他上药时,又听得他在乐呵呵地傻笑。问他笑什么却又怎么都不肯说,只是盯着慕南烟的额角看。

慕南烟抬手摸到手下的疤痕,估摸着又是什么“一样了会是夫妻”一类的话……索性不问了。

又见他盯着自己的面颊看,缓缓走到杜衡边抓起一把湿漉漉的杜衡看了又看,转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一手的泥污抹到了他的脸上。

楚元蘅愣了一下,笑得越发开心了,大胆地拿手去捏她的脸。

木香买了衣物回来,在院外听到阵阵愉悦的笑声,停下步子围着院子转了转,确定这是他们住的院子没错。复又跳上院墙往院里看。但见两个花着脸的人如孩子一般嬉戏,笑得正欢。

木香索性躺在院墙上,偏脸看着他们,慢慢的,也跟着弯起了唇。

从这之后,慕南烟便开始如以前一般带着他采香制香,又时常与他一起捕鱼,有时,也会与他去山林里打几只小山鸡、小兔子,采些野味。田园一般的日子比她想象的似乎还要开心许多,松快许多,心里一处地方不知不觉间敞开了,让田园里不一样的气息灌了进去,让她又生出了无数制香的想法。魔障是解开了,只是……

慕南烟想,若是楚元蘅想要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倒也是不错的。衣食无忧,比当南疆王的时候还要少不少让他觉得烦扰的事情。

她到现在也没有往宫里送信,没有告诉他们找到了楚元蘅的事情。数月之后,一年期满,若他愿意回宫,便一同回去,若他坚持留下,她便悄然回宫。

找到他,原本便只是为了确定他安好。

木香悄悄跟在他们身后,解决掉一些暗中过来找他们麻烦的人,只是那些都是死士,什么也问不出来。她的心里便不如他们那般轻松了,既希望慕南烟现在就带他回宫,又希望他们能在这里多住些时日,毕竟,慕南烟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了。

侧面打听了慕南烟的想法之后,便将自己隐藏得更好,不被那些死士发现,并循着那些死士的踪迹,暗地里追查了过去。

秋日里,正是蟹黄足的时候。两人赤着脚踩在河水中翻石头摸蟹。

慕南烟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翻了几个,都叫蟹横着跑了。

楚元蘅看着哈哈大笑,“你看我的!”

慕南烟以为他真会捉蟹,好整以暇地看着。

却见他翻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石头之后,一个打滑,便摔入了河中。

慕南烟哈哈大笑,却发现他好一会儿都没有浮起来,眼睛一瞪,急忙走过去捞人,却见那人在河里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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