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慕南烟看了看楚元蘅的神色,不晓得他怎么会露出这般生气的模样,几番探问之下,楚元蘅才不情不愿地道:“这个又酸又甜的东西怎么到宫里来了?分明是冲着你来的,你怎么不告诉我?还有,我不喜欢听你在他面前自称奴婢!”

原本还不觉得怎么生气,只是因为慕南烟一直都没有主动把事情说给他知晓而不快,但越说越觉得生气。

“原来是这个事啊……”慕南烟松开他,笼着手往前走,神在在地往前走,“我不把他放在眼里,放在心里,自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要说他进宫……今日早间遇着他的时候,倒是听他说了一嘴,是宜人宫里的那两位将他弄进来的。我听说原本以他的身份进宫是要净身,因为那两位的关系,免了这一关,直接成了正五品的御香师。生生比我高了半品,在那多人面前,总不好失礼的。”

她看了他一眼,似有责备。

她可是提醒了他去劝他的父皇远离宜人宫的,显然这位答应得敷衍,没往心里头去。幸好她私下里将那如意散换了去。

楚元蘅也想到了这层,对宜人宫里的两个人更加不喜起来,“依我看,当初那位用香饼害得云美人流产的婕妤很有可能是冤枉的,云美人自己懂香,怎么会闻不出有问题的香来?甚至还有可能便是她自己制的有问题的香饼子!拿自己的孩子来谋求位分,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偏偏父皇喜爱她,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他父皇的身子本就不好,总不能再拿这样的事情去气他的。

慕南烟偏脸认真地看他。没想到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一个人儿,心里的想法却是这般细致。

她很好奇那位婕妤的故事,猜想是冷宫里的那位制内府香饼子的疯妃,可楚元蘅却是怎么也不肯再说下去了,反倒是拉着她讨好道:“要不然,把你的品阶也提一提?”

“你想得倒轻巧,若真是这么容易就能提品阶的事,我又何必一直做这主簿,比起吏目还不如。”吏目能看到香料,她是连香料都看不到,成日里只能触碰少许墨香。

楚元蘅觉得委屈。不是做不到,而是慕南烟不想借着他的权利去做。别人眼巴巴求的东西,送到她面前她还要嫌弃不是她应得的……可也就是这样,他反倒偏偏想帮她做些什么。

……*……

云唐被楚元蘅这么不客气地当众斥了一番,又被慕南烟当众拒了之后,安分了好些日子,一直到年节的时候,都没有再来刻意寻她,只是遇到了打个招呼。

慕荷听说了这件事情,将慕南烟单独叫去问了问缘由。慕南烟便将云唐一面与她议亲,一面将那冯紫云养在身边,并在南疆王府做出人尽皆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慕荷听得怒斥一声,“混帐!”

慕南烟抱着她的手臂,在她的后背给她顺了顺气,“这亲事也没议成,姑母不必生气。”

慕荷点了点头,“只是他在宫外见过你,必是知道你的身份的,若是挑破……”

“挑破了也不怕,南三是我,慕南烟也是我。姑母,我不曾欺君,太子妃带我进宫的,她也知道我的两个身份,以南三的身份进宫是经过许可的。也不会因此迁怒慕家。姑母且放宽心便是。再说了。南疆王殿下也早就认出了我,要不然也不会还如孩童时那般……”

听到这句,慕荷没忍住直接拿手戳了慕南烟的脑门,“如孩童时那般?!你这丫头,当我眼瞎不成?你既是一心要留在宫里的,有些事能做,该做,有些事不能做不该做,当拧得清才是!”

慕荷说着严肃的话,慕南烟心思却飞到了云唐进宫的事情上。

她并不觉得云唐进宫是为了她,必是为了慕家的那个祖传香炉。她将香炉藏在了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地方,只要她与云唐保持距离,便不会让他得逞。只是她很好奇,慕家的香炉到底有什么秘密……

“姑母,你知道慕家的祖传香炉吗?”

慕荷正训得进入状态,突然被这句话打断,再也找不到训人的感觉了,白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慕南烟心头一动,“我听人说,我们家的香炉来历非凡。”

她随口诹了这么一句话,却见慕荷脸色变得格外严肃,“这样的话切莫和旁人说了去。不过是开国帝后教给我们慕家先祖的东西。我们慕家先祖本是浪迹天下的开国帝后带在身边的一个小厮,因为会制香得他们看中,赐他良籍,许他开府。因着这是开国帝后亲手所制,所以格外珍惜,当成传家之宝一代代传下来,却从不使用。”

慕南烟静静地听着,她似乎在什么时候听到过这样类似的话,却觉得事情不会这般简单,一定还有什么是慕荷不知道的。要不然,她的父亲不会给她留下那样的话,让她在宫里再找不到别的法子了的时候用它。云家也不会一直惦记着要将这香炉拿到手。

上次出宫采买香料的时候,她便将香炉带进了宫,又因为楚元蘅缠着让她最近都住在逍遥宫,便将东西藏到了楚元蘅给她安排的房间里。

逍遥宫里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吃着饭食的饭食的时候会听到口水滴落的声音,而后从桌布下面揪出嘴馋胆小可怜又无助的皇太孙……

不过……被楚元蘅的暗卫们护着地方,总比她那里和羽林那里要安全得多。

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慕南烟将那香炉翻出来,仔细打量着。这是一个五层博山炉,炉柄上透雕着三条飞龙,似是潜龙在渊,又似是飞龙在天。龙首托着山形炉盘,倒不知是将香盘托出水面,还是要将它托着去天际遨游。倒是这材质,与寻常所见的博山炉有些不同,她一时间也辨认不出,细看下来,竟与后世出现的宣德炉所用的材质有些相像。

像制香炉所用的材料,与制香同理,差之毫厘,便失之千里。

正思量着,没注意到楚元蘅什么时候推门进来了,好奇地盯着她手里的香炉看,“我说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原来是因为这个。这上面有什么特别的吗?”

慕南烟看了他一眼,觉得这既是与楚家先祖有关,或许能从楚元蘅这里得到些什么答案,想了想,还是道:“我也不晓得有什么特别的,但云唐曾经想要娶我便是为了得到这个。你可知道这个有什么特别的?”

楚元蘅拿起香炉来仔细打量了一翻,“这炉盘上是座山,山里的飞禽走兽都刻得栩栩如生。好似是在哪里见过,不过,不是所有的博山炉都是这样的吗?”

慕南烟翻了个白眼,“你常见着五层的博山炉吗?”

楚元蘅把头摇得像波浪鼓。

博山炉常见,五层的,却是少见。但他确实觉得眼前的博山炉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的。

“不管你有没有见过,这事都不能再和第三个人说,便是我姑母,也不知道我把这东西藏到了你这里。”

她很严肃地交待,楚元蘅却从这里面听出了欢喜来,“你的意思是,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便是小金子和小胖子也不能知道?!”

因着皇太孙总是来打扰他们用饭,楚元蘅对他的称呼都嫌弃了起来。奈何丁香做吃食味道太好,就算吃不到酱肘子,还要面对被嫌弃,他也总是无孔不入,为了美食斗智斗勇。结果吃了不少,却没有再横着长出来。

慕南烟觉得皇太孙很可爱,偶尔会帮他一把,但不会把这样的事情说给他知道,“自然是不知的。”

“太好了!”他欢喜起来,“你且等着,我一定把它的古怪查清楚。”

被他这么一闹,慕南烟也没了继续琢磨这香炉的心思。

转眼,便到了年节宫宴。

楚元蘅自是要去参加宫宴的,而慕南烟因为是文书之职,比不得别的香师要忙着去各处布置,此时反倒闲了下来,想回自己在御香院里的住处好好地歇上一歇。却不想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云唐。

想要避开,但对方似乎就是朝着自己来的,自己转向,他也转向,索性便与王多金停在那里,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听说沈蝉与你感情很好。”

慕南烟眸光一凛,“你待如何?”

脑中闪过一些记忆片段,木香死后,她让丁香离开,丁香迟迟不走,就在她以为丁香走了的时候,云唐来和她说了同样的一句话,“听说丁香与你感情很好。”

而后不久,她便得到了冰得没有半点温度的丁香。

那个雨夜,是她刚将丁香下葬的日子。

云唐诧异看她一眼,没想到她会有这么激烈的回应,仿佛在质问一个恶徒一般,顿了一下,才道:“沈蝉将原本要点在乾德宫的龙涎香烛用成了苏合香烛,云美人和紫云御女发现了,要拿她问罪,如今正在乾德宫里。这样的罪名不小,轻则杀她一人,重则祸及家人。”

慕南烟心中吃惊,却理智尚存,“乾德宫是陛下的寝宫,两位娘娘怎么会在这个时辰同时出现在那里?”

云唐的半边脸隐在暗处,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两位娘娘给陛下准备了提神的香品和解酒的炖汤,听说陛下在乾德宫,便送过去,不想陛下不在,反倒发现了这件事。”

慕南烟嗤了一声,“这样的理由,你信吗?”

云唐也嗤了一声,似乎带着一点嘲弄的意味,“我信不信不要紧,关键是陛下会信。你与南疆王交好,现在能救她的,只有南疆王了。你若肯为她去求他,一定……”

只要把她身边的那个小内侍送走,便能有与她独处的机会。只要能与她独处,他有信心重得她的心。

慕南烟转身便带着王多金往御香院外走,听到这里,停下步子,偏脸看向他,语调如刀,“我不晓得你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才能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不想着自己解决,反倒是第一时间想到谁能为你做什么。”上辈子这辈子都是这般。

她收住神思,语气越发尖锐,“杀鸡焉用牛刀?这点小事,何需惊动殿下?若你云家的人真动了她,必家毁人亡!”

把主意打到权倾朝野,还受万民喜爱百官推崇帝王信任的右相的侄女身上,难道不是嫌命太长敌人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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